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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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猜測

虞丹青搖頭,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,那只是一張紙而已。”

謝蘭機慢條斯理把紙拿出來,遞給她,道:“雖然只有兩個字,但我很好奇怪,後面的內容你會怎麽寫,但是好壞,我都不會認,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。”

虞丹青難得傻眼,不開竅的腦袋也終於開竅了。

敢情說了半天,他以為這張和離紙是她寫給他的……他就這麽在意?

虞丹青抿緊唇,慢慢接過他手裏的紙,拆開依然是整潔幹凈的,除了有疊痕之外。

她驀然放下這張與自己無關的紙,道:“謝二公子,你應該還不知道,你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想要和離的事吧。”

謝蘭機沒有否認。

虞丹青轉身把紙丟進香爐裏,道:“這張和離書,是我替謝婧寫的。”

話都到了這份兒上,虞丹青便只得正面回應,“我還沒想過與你和離。”

這是實話,她忙著幫人家和離,無空顧及自己的事。換句話來說,他們之間的婚約有陛下旨意,虞丹青幾乎沒有餘地可退。

謝蘭機始終默不作聲。

虞丹青看他心事重重,便把謝婧和離一事全盤托出,緊張氛圍得以松緩。

謝蘭機恢覆一派淡然,“那你想怎麽做。”

怕王染耍賴,虞丹青生出上門談論的念頭,對於謝蘭機她也沒有隱瞞,“我想去王家一趟。”

“要我跟著去嗎?”

謝蘭機跟去雖會省事,不過他身份地位不比小魚蝦米的官吏,當朝丞相去了王家只會以為他們作勢壓人,搞砸了說不定還會鬧到陛下那裏,既不好收場,謝婧也只得老老實實去詔獄,不劃算。

“最好不要去,你是丞相,舉止容易吸睛,鬧大不好。”虞丹青明言。

謝蘭機也想到這一層,沒再提去了,而是問:“那爭搶撫養權你可有眉目了?女子主動和離爭子難上加難,無萬全之策別輕舉妄動。”

他口吻聲柔清正,虞丹青聽得認真,未捕捉其中關心意味,沈浸道:“一個紈絝劣行的公子哥不可能沒有觸犯律法的把柄,掩蓋罪行只會變本加厲,找到證據必不容忍。”

謝蘭機想到了什麽,默不作聲。

虞丹青醒神,發覺和謝蘭機的距離過近了,兩兩對視,呼吸入耳。而謝蘭機似乎沒有註意,他仔細打量著虞丹青,不知在想什麽。

虞丹青突然覺得謝蘭機的眼睛陌生又熟悉,像在很久以前見過一樣,但又有些不同,似曾見過的那雙眼睛溫柔但疏離,是出於對生人的禮貌。

倏忽之間,謝蘭機眼睛一亮,他喚道:“你過來。”

虞丹青扭頭看去,房內響起巨物的沈重摩擦聲,書櫃那面墻慢慢翻轉了個面,窺過石門後看出是一個小小的密室。

她楞住,原來這房間還別有洞天,不是謝蘭機主動暴露的話,只怕自己會在鼓裏蒙更久。

虞丹青探室而入,發現裏面放的大多是些翻舊的冊子竹簡還有一些其他玩意兒。

盡管她與眼前人關系再如何,這也是他的房間,虞丹青問:“我可以看嗎?”

“這是你的房間,想看什麽就看什麽。”

虞丹青沒說話,隨便拿起一卷看了起來,漸漸看入迷,小聲念道:“嘉慶四年,張嚴之、許庭二人合謀貪汙溪平鎮撥款二十萬兩,重罪入詔……”

虞丹青對這案子有印象,是去年謝蘭機親手處理的,不出意外的話,半年後謝蘭機還會查出張嚴之多次叛君行徑,崇貞帝大怒,誅其三族。

“你還在查張嚴之的叛行嗎?”虞丹青隨口問。

“暫擱了。”謝蘭機應道,下一秒猛地盯向虞丹青,“你怎知曉他有叛行?”

虞丹青執竹簡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,強行鎮定掩蓋心虛。

“我為何要告訴你?”她胡亂搪塞過去。

謝蘭機凝望她,半晌,沒再繼續問下去。

“墻角的黑色盒子裏放著萬商錄冊,王家應該也囊括在內。”他道。

謝蘭機有一陣沒清理這些錄冊,不大記得清了。萬商錄冊記的都是富商大地主的財富,源頭如何經營如何,詳情無漏。

王家剛好就是富商起家,做著風生水起的私家鏢局生意,財招富裕三代。

謝蘭機掌握這麽多機密,難怪有底氣和葛無叫板。

北周國師葛無,曾任太子亓洹的太傅,位高權重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。

虞丹青記得謝蘭機與葛無強烈爭執過一回,她印象極為深刻,因為他幾乎是冒著砍頭之罪把葛無的舉變頂了下去。

那回也很奇怪,謝蘭機的政策一出,奄奄一息的三文舉慢慢支棱了起來,葛無的舉變反而起不到任何作用。

三文舉是崇貞帝新推的試舉,分別有文、武和藝三類,筆試經過三輪不同品階的考官評判,由內宮宦官秘密押往論堂,期間有侍衛派送監視他們不得與別人接觸,違者重懲。

先百官評選,再經帝王之手,最後在殿試成功者即可錄入皇宮當差。

那一年三文舉不堪重負,僅差一步之遙被浪潮推翻,謝蘭機說了個引子,修訂完整最後征得文武百官同意,崇貞帝先推行試水,見有作用才放心采用了謝蘭機的舉策,直到下一個新政推出。

拋開政敵偏見,謝蘭機的才華確實令人欽佩,這點虞丹青毋庸置疑。

虞丹青一頁頁翻閱萬商錄冊,在翻數十幾次後找到了王家。

“是這個?”她遞給謝蘭機確認。

謝蘭機過來一看,“王家祖爺王昊恩,是這個沒錯。”

密密麻麻的兩張紙有字有圖,夠看好半天,謝蘭機都拿在手裏,轉身坐在板凳上,指著紙上的字道:“王家的私家鏢局工運有些覆雜……”

謝蘭機一開口,虞丹青拍拍裙擺,過去坐在旁邊認真聽講,目光跟隨他滑動的指尖移動,不明所以的地方她會問,謝蘭機一一細答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謝蘭機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,其中夾雜著勻稱的呼吸聲。

謝蘭機身子不動,輕輕偏頭,虞丹青側著頭靠在他肩膀上,雙眼安詳閉著,已然熟睡。他看了一眼快燃燼的燭燈,把錄冊放進盒子裏鎖上,一只臂膀繞到她後背,另一只穿到膝蓋後面的腿窩,動作緩慢把她打撈抱起。

虞丹青沈睡夢中無所感覺,謝蘭機抱她起身的那一刻她只動了動手指,沒有醒。

謝蘭機輕手輕腳放她躺在床上,手越過她撐在床裏,揭過疊齊的輕褥蓋在她身上。

微弱的燭光映照虞丹青熟睡的面容,舒緩的呼吸和微晃的燭火同頻,謝蘭機坐在床邊一時失神。

他勾開她額邊淩亂的碎發,手停在她眉心上方半空,下垂欲觸碰那姣好容顏,卻又停在半空,近隔分毫。

罷了。

謝蘭機收回了手,退身離去,揮袖滅燈消失在黑暗中。

打更人巡街高喊,鴻雁樓零星亮著幾點。

梳妝鏡前的女人跪坐蒲團上,她對鏡梳弄散發,不施粉黛也乃絕色佳人。

鏡中映著後面的窗戶,一抹月影從夜色中走近,翻窗而入。

“簌月,久等了。”年輕男子道。

簌月笑若牡丹,“無礙,你才新婚,能理解,不過若是重色輕友,那可別再說蕭無憶了。”

謝蘭機回得幹脆,“他嗎?一直都那樣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簌月收回打趣,拿起桌上的墨綠囊袋遞給他,“你身上的傷好些了沒?”

“好多了。”謝蘭機接過收下,“又是閣老制的藥嗎?”

“閣老最疼你又不是不知道,你身為權臣日日走在君王身側,往後說話莫要再激怒他,以免招打引舊傷更深。”

謝蘭機頷首,“下次盡量不會了。”

簌月笑而不語。

這時,一只玄貓從掩門背後進來跳到她懷裏,翻身躺下滿足地伸了個懶腰,簌月摸了摸它的肚子,道:“你自身處於水深火熱,又暴露了軟肋,就不怕前功盡棄?”

空氣安靜了一陣。

“若我身死也無法破這局,我可以認命。”謝蘭機靠著烏木窗欞,“但她不行。”

簌月挑眉,“你只為她著想?那你自己呢?”

謝蘭機不以為然,“這是我本該做的事,生死於我而言算不上太重要。”

謝蘭機說得幹脆利落,置他們於不顧。作為多年的朋友,簌月忍氣不發,故作惋惜道:“那還真是可惜了,虞姑娘年紀輕輕就得守寡了,可惜呀可惜,咱們閣老又要痛失徒弟了,慘也。”

“……”

簌月忽而回頭笑看他,“你們進展如何了?”

謝蘭機再次陷入沈默。

逗完了,她又正色道:“那你還要跟她坦白嗎?”

謝蘭機望著月色,風聲蓋過了他的聲音。

“不必了,她應該早就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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